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童年在我脑海中,已经是不完整印迹。我拾掇起来,就如同一张洁白的纸,描绘图画附写文字后,被撕得粉碎,随风四散飞舞,我拼命地追赶,抓住的仅仅是几张零碎的残片,拼凑残缺不堪的图画纸,试图读到残留下来寥寥的几个字,那支离破碎的画痕和零星的只言片语,连不成思维主线,也无法形成整体脉络。这些却时不时撞击着我的心门,时不时让我浮想连绵。
我记得,很多个日日夜夜里,我独自在木石结构的那个家里,而且大多数时间躺在那张木床上。我忍受阵阵高烧的折磨,耳朵轰鸣,巨大声响,天眩地转,最后昏天黑地,几乎晕厥。高烧退后,酸软无力,盯着人字形的屋顶,漆黑的泥瓦,一片片铺盖上面,泥瓦中间嵌入一块模糊不清的瓦状玻璃,我们都叫它“亮瓦”。一个屋子仅有这么一片亮瓦,透射进昏暗的光线。屋子旁边簇拥着密密麻麻的竹子,它们纤细枝梢伸到屋顶之上,随风摇曳,哗哗作响。透过那个“亮瓦”,我清晰看到几根竹子将自己裸露枝节有节律的摇摆,那阵阵疯狂扭动的样子让我有时莫名激动,似乎看到生命在向我招手。竹子是四季常绿植物,经常掉叶,又飞速长叶。不几天,竹叶便零乱地掉在屋顶上,重重叠叠,很快覆盖了“亮瓦”,严严实实的。光线使劲挤进来一点点,投射在室内,印在我乌黑的麻布蚊帐上,斑斑驳驳,有几丝竟然在我眼帘里来回晃动,有些眩目,但五光十色,梦幻斑谰,更具动感,那种挣扎进来的光线的确拯救我脆弱而痛苦的灵魂,我知道生命的意义竟是要活着才能体现,哪怕是痛苦纠缠着,苟言残喘地活下去,这都是非常有意思的事情。于是,我独自在病床上,借助那微弱光线的变化判断了时辰:看看光线的偏移,我便知道田地劳作的妈妈是否该收工;看看光亮的强弱,知道哥哥姐姐是否该放学归家。更多时候,我聆听屋外沙沙风声,听鸡叫狗吠鸟鸣,使劲抽抽热气息息的鼻子,摸摸滚烫的脸,闻闻潮气袭袭的土地散发出那阵阵熟悉的味道。我还时不时把“亮瓦”中看到随风飘来飘去的落叶计算来计算去。算累了,就看看那光亮映衬出来的种种形状,什么动物形状,什么人物轮廓,我总能联想出很多很多。我把这些想像成家里的猪牛羊鸡等各类熟悉家禽家畜,还把人物看成爸爸妈妈哥哥姐姐,甚至是大姑二姑三姑二姨三姨,该想到的都想了。常常仔细对动物人物形态进行比对,胡思乱想很久很远。想累了,便昏昏沉沉睡去。这样的时光,周而复始,在病床上呆了多久,我也记不清楚了。我只知道,我幼时记忆里深深刻进了这一幕幕,伴随着多病的身体慢慢成长。
病情缓解后,妈妈允许我户外独自玩耍,而且户外仅限在院内。院子是四个家庭共同建造的,正好一圈,形成回字形建筑。院内每家台阶有半人高,院内地面用山里开采的石板铺成,平整而干净。山区的儿童没有游乐设施,没有玩具,更没有宽阔的操场,唯有这个四家合围的大院留给我童年时期很多欢乐了。我每次玩耍时,大人们都下地干活去了。这个山区群山连绵,没有任何企业厂矿,人们全是利用大自然给予的条件,种庄稼,养生畜,靠山吃山,靠水吃水。人们依靠山区肥沃土地,养殖动物,栽种植物,解决了主要的生计问题。就这样,作为山里的农民,人们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,在层层山峦中穿梭,面朝黄土背朝天,辛勤而有规律地生活着。
我那时根本领悟不到家人的辛劳,在院里成天想着自己如何玩。我常常到院外水稻田边挖几把稀泥,粘乎乎的那种,和着黄土,揉捏成想象的形状。有一天看到大卡车,回来飞快地捏造起来,车厢长长的,但我不会雕塑车厢墙板,就囫囵捏成一大一小两个长方体,用树枝串起来。小长方体作车头,大的作车身,下面再捏几个圆圆车轮子,“卡车”就制造完成。这种简单组合满足了我强烈的欲望,围着四合院半人高的台阶,一只手推着我的“大卡车”,一只手示意方向,开始“驾驶”起来。我一边用嘴“嘟嘟嘟”模仿卡车飞驰的声音,一边小心“驾驶”着“卡车”前进,心情愉快极了!有时来不及捏造泥“卡车”,就在石头瓦块堆放的废墟中选了方方正正的石块,上面放几颗碎瓦碴,也兴奋地“驾驶”起来,推着“车”在台阶上飞奔,惬意极了。这种情景,要是被同院小伙伴看到了,他们会急不可待地加入进来。于是,几个小孩子便你追我赶,一声高过一声,累着气喘吁吁,汗流浃背,也不停歇。很多时候,妈妈收工加来,看到我这样子,便责备起来,她知道,体弱多病的我,一旦汗流过多,将会湿透全身,回头汗水慢慢干的时候,凉透背心,一定会再次感冒。儿时的我,那时,哪里知道这个道理?那点病后的乐趣紧紧揪住我的心,强烈的诱惑让我去享受难得的童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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