更为重要的是,作为李鸿章的嫡系人马,在李鸿章去世10年之后,盛宣怀其实没有任何过硬的政治靠山。而此时的大清官场,十分讲求门派,时人胡思敬在其名著《国闻备乘》里,列举了此时的“七党林立”:“孝钦训政时,权尽萃于奕劻(庆亲王),凡内外希图恩泽者,非贵缘奕劻之门不得入。奕劻虽贪,一人之欲壑易盈,非有援引之人亦未易扭身而进。至宣统初年奕劻权力稍杀,而局势稍稍变矣。其时亲贵尽出专政,收蓄猖狂少年,造谋生事,内外声气大通。于是洵贝勒(载洵)总持海军,兼办陵工,与毓朗合为一党。涛贝勒(载涛),侵夺陆军部权,收用良弼为一党。肃亲王好结纳报馆,据民政部,领天下警政为一党。溥伦为宣宗长曾孙,同治初本有青宫之望,阴结议员为一党。隆裕以母后之尊,宠任太监为一党。泽公(载泽)与隆裕为姻亲,又曾经出洋,握财政全权,创设监理财政官盐务处为一党。监国福晋(即醇亲王福晋,荣禄之女)雅有才能,颇通贿赂,联络母族为党。” 梁启超也说,晚清中央“号称预备立宪改革官制,一若发愤以刷新前此之腐败,夷考其实,无一如其所言,而徒为权位之争夺,势力之倾轧。藉权限之说以为挤排异己之具;借新缺之立以为位置私人之途。贿赂公行,朋党各树,而庶政不举。” 显然,并不属于任何派系的盛宣怀,却“总揽轮船、银行、铁政、炼冶、煤矿、纺织诸大政”,自然成为众人眼红的目标,再加上其在推行铁路国有时,办事如此认真刻板,实际上给自己种祸不浅。 在中央的竭力化解下,湖南、湖北、广东三省的“保路远动”见好就收,迅速地偃旗息鼓,既得利益者们退居二线去享受幸存的胜利果实。但四川却因为炒股亏损实在过于庞大,只能选择与中央死磕,并且越演越烈。在成都的中心舞台上,一场“变脸”大戏越演越热闹。以川路公司高管为代表的既得利益群体,不惜高高举起民族主义的大旗,无中生有、激化矛盾。而各级政府官员,抱着自己的小九九,试图浑水摸鱼,利用民众运动为自己捞取政治资本。革命党则希望天下大乱,好早日享受革命的高潮快感,明确将“离间官民”作为在四川工作的重点。这三种力量,最后导致保路运动失控而成为颠覆大局的风暴潮,而盛宣怀成为矛盾的原点和焦点。 盛宣怀对此,保持了充分的自知之明。9月30日他在发给岑春煊、解释川路国有补偿方案的电报中,就说自己“于此事,已为众矢之的,即牺牲身命,何裨丝毫?” 在其子孙日后撰写的《盛宣怀行述》中说:“府君(盛宣怀)以职掌所在,日与左右侍郎吴公郁生、李公经方商榷、讨论,期于上补国计,下协舆情,苦心图维,委曲周市,至忧思不能成寐。旬日之间,鬓发加白。” 替罪羊 在对付四川的保路运动中,盛宣怀是坚定的鹰派,而以年仅28岁的摄政王载沣为核心的中央领导班子,也试图振作一番,他们坚信自己占着情、理、法,与“保路运动”争锋相对。端方受命率领湖北新军入川平乱,导致了武昌空虚,10月10日,武昌暴动成功。事态进一步恶化。 武昌暴动之后,盛宣怀虽没有带兵出征,却成为“刚性维稳”的总调度,为了保护铁路桥梁、调集车辆船只、运送军需民用,可谓殚精竭虑。 甚至,为了及早实现维稳的目的,他还在10月20日一天内,为摄政王亲信,度支部大臣载泽代拟3份“面奏节略”(与中央核心汇报谈话的要点): 一是《代载泽拟进兵迟速关系大局之缘由节略》,认为乱军势孤,“平乱”军事行动必须快; 二是《荫午楼宜电旨促其亲督进兵节略》,荫午楼即正在前敌的总指挥荫昌,盛宣怀指责他一味观望,坐失良机,并建议中央立即撤换; |